那时的他,大量阅读,勤于思考,善于观察,偶尔练笔,居然在县文化刊物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这让他欣喜若狂,从此更坚定了走文学道路的信念。
有时,他也暗自感叹:如果我家境富裕,说不定我也能被推荐上大学,在大学里自由自在地畅写呢!可是,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
上天似乎给了他一次机会。首次恢复高考时,他报考了某校中文系,决定背水一战。然而由于发榜时的纰漏,他最终与大学失之交臂。他认了命,觉得不上大学也罢,只要自己多读书、勤练笔,一定也能发表文章。对,他的理想不就是多发表文章、成为一名作家吗?
然而付出与收获总是难以成正比。尽管他勤奋地写作、频繁地投稿,换来的却是一封封退稿信。这样的日子肯定是灰色、凄凉的吧?当然,他有由于热爱文学结交了一些志趣相同的朋友,如敬和秋。这让他疲惫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他与朋友们经常书信来往,相互交流对某文的看法、相互鼓励,都期待着明天会因为写作而变得更美好。
22岁时,他父亲突然去世,他的生活更加困苦,为数不多的工资几乎全数交给母亲,、共弟弟妹妹读书,他连去书店借阅的钱都没有了。他仍不甘,经常跑到邻家借书,似乎读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本能,和吃饭、穿衣一样不可或缺。只是一直没能再发表文章。
此后,娶妻、生女,妻贤惠能干,但是不识字,见他拿钱买书,不乐意,埋怨他不懂得生活。他不理,只要手里有钱,马上去书店,买一本本的书。买回来,怕妻发怒,捉迷藏一样,将书藏到邻家,甚至藏到草垛里,待有空再取回。仿佛,多买一本书,就离他的作家梦近了一步。然而他却变得只买书、不再读书,更没有写过一篇文章。他没有多少时间读书:原来的水泥板厂效益不好,他改行做了乡村医生,小诊所需要苦心经营;妻接连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孩子需要照顾;田里的庄稼无人管理,荒草开出了遍地黄花,他若还在屋里读书,岂不是又要招来妻的一顿怒骂?生活中的琐碎,渐渐挤占了他原本留给写作的空闲,这让他的写作热情慢慢沉寂下去,他离向往的读书、写字、种花、遛鸟、养鱼的高雅生活已经遥不可及了。
儿子三岁那年,好久未联系的敬、秋突然登门。那时,他正脚蹬雨靴、手执铁锨,在掏猪圈坑里的粪。敬、秋的突然到来,不是只让他慌乱、窘迫,而是带了深深的绝望的尴尬。他曾经与她们在书信里畅谈理想,以一种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姿态。当时,她们都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了,而他,在干什么?他正在做着肮脏、低下的活。衣着考究的敬、秋很快告辞,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遗憾。他被那种略带轻视的眼神刺痛。他愤怒,又无可奈何。
]从此,他变本加厉地买书。似乎,作家梦是一只华丽的风筝,远去了,逐渐边成了高空中的一个黑点,买到的书则是轴线,买的书越多,轴线将风筝扯得越紧,使它不会无影无踪。
有时,他还会向别人炫耀:存了多少好书,价值多少。他以为他的书就是他的珍宝、是他赢得别人尊重的资本。令人悲哀的是,别人常在背后嘲笑他:孩子上学用的课桌是班上最差的;学费每次都要找亲戚借才能凑够;仍是住结婚时的土房,裂开了几道张扬的口子,雨水灌进来,角落里竟生出了蘑菇;一到雨季,孩子们在屋里就睡得提心吊胆,生怕某个瞬间,房子会将他们淹没;诊所经营了许多年,规模还是那么小——这些,他似乎都不在乎,仍像以前一样,手里只要有钱,马上去买书;急需用钱时,难得团团转。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书越存越多,却几乎再没看过,他累,身累、心更累,总是摸起书就打起呼噜。几年前妻四处求人、借钱、赊帐,终于盖成新房;他的母亲紧接着患了绝症去世;他自己也出过事故;女儿离婚——他根本没有心思看书啊!然而,为了其中的每一件事,却又都买了不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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