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奉天。
汽车悄没声息的停到了楼后,白俄伙计听见动静,提着盏汽油灯出来迎接,虽是金发碧眼的模样,却说了一口好中国话:"荣先生来了?夫人正在上面等您呢。"
应声下车的大男孩并没有理会那个伙计。只是自顾自的扭头四处张望,眼见周围黑茫茫一片,并无他人。才打开车门,一只手臂伸进去,让荣祥扶着下车。
白俄伙计看见正主儿下了车,便不再多说,打开后门,提灯进去引路,荣祥一手扶着小孟,一手扶着墙,楼老,楼梯都破损的坑坑洼洼,荣祥脚下一滑,虽是立刻就有小孟把住了他,他还是惊得哼了一声。
千难万险的上了二楼,伙计推开了楼头的一扇门,三人顿时眼前大放光明。只见那房内有一男一女,女的装束富贵时髦,坐在强光灯下,正张着五指反复观看。旁边站立着的白俄男子低着头,对她速度极快的说着俄语。听见门响,她扭头看过来,脸上露出了笑意:"来了?"
荣祥摘下帽子向她弯了弯腰,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然后随手将帽子扔给了身后的小孟。前方这位女性乃是他的二嫂,名字叫做惠珍,娘家就是鼎鼎大名的冯凯山家。冯凯山去年让人炸死之后,现在的当家人便是她的弟弟冯定坤。
听了荣祥的道歉,冯惠珍并不答话,只微微飘过来一眼:"你过来帮我瞧一瞧,我有些定不下了呢。"
走到她身边,荣祥才发现原来她那纤纤五指上各带了一枚硕大钻戒,在强光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几乎刺目。
荣祥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我看都不过是些透明石头罢了。你自己选,哪只都好。"
幸好她还明白荣祥的性子,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抿嘴一笑,自行低头继续去琢磨那几枚钻戒,十五分钟后,她终于一咬下唇,面上露出决绝之态:"就是这只粉红钻的吧,如何?"
荣祥还是笑微微的,强光灯的余光照过来,那睫毛的影子便一丝一丝的投射到面颊上,让他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啊,很漂亮。"
货色选定,便开始讲价。冯惠珍是接受礼物的一方,不能亲去交涉价钱。所以这回便轮到荣祥上场。他其实略通俄语,可是故意的不肯讲,只让小孟做翻译。老板见语言不通,就也爽快了许多,免去许多伎俩废话,很快敲定了价钱:八根大条子。明天来,一手交金条,一手拿钻戒。
离了那白俄人的地下珠宝店,荣祥和冯惠珍同上了汽车。司机依然是小孟。汽车发动,先要在城里兜个圈子,然后再往家里开。
冯惠珍把脸凑到荣祥的西装领子上,软洋洋的叹了口气:"今天小孟说让我来这儿等你,我还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给我买戒指了?"她其实本来想靠在荣祥肩上,可又怕弄乱了鬓发,所以只好选择这个姿势。
荣祥抬手搂住她的肩膀:"今天是咱俩的一周年,所以要纪念一下。"
冯惠珍怔了怔,先是觉着高兴,荣祥这样有心。但随即心里又涌上来一阵难言的悲哀:好个担惊受怕的一年,他们这样下去,哪天是个尽头?哪天也不是尽头,已经是二嫂和小叔的身份了,到死也是二嫂和小叔,稍有疏忽让人抓住了把柄,那就是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罪。
想到这里,冯惠珍徒然的红了眼圈,心里觉着委屈,堂堂冯家千金,嫁了个男人却是个大烟鬼。守着那么个男人,还得老老实实,否则就是不守妇道。她恨,恨自己的爹,恨自己的丈夫,恨不能杀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只剩她和荣祥。看还有谁来说三道四?
汽车最终还是停在了家门口,冯惠珍下车时,已然换上幅兴高采烈的面孔,老妈子赶着出来接她,她把围巾往丫环手中一扔,高声娇叫道:"哎哟,今天这十六圈可打得累死人了,不过晚上的电影还好看,胡蝶的新片子。运气也好,出门就碰到三爷开车过来,把我直接载了回来。要不等着林家的汽车送,简直急死人了。"
她这厢大呼小叫,荣祥却一言不发的溜回了卧室。卧室里有人正在等他。
"三少爷回来了?"易仲铭说这话时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向荣祥点了点头,沙发阔大,愈发显出他的矮小。他今年总有五十岁了,保养得好,看起来能比实际年龄年轻个七八岁。还没有谢顶,面貌清秀,想必年轻时也是精神过的。现在老了,相貌中早没了青春的痕迹,只剩下一种淡薄而透明的锐利,仿佛已经活成了人精似的。
"易先生。"荣祥也同他点点头。然后脱下西装外衣递给小孟。这小孟全天候的跟在他身旁,已经变成他肢体的一部分。
"去白俄那里了?"易仲铭语气淡然的问道。
荣祥心中一凛,到底是逃不过这老狐狸的眼睛,也不晓得他怎么有那么多的眼线,明明自己已经够小心的了--------还是做的不够。
"是,去买点东西。"他一边回答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同易仲铭靠的相当近,只保留了一点象征性的距离。
易仲铭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对荣祥产生了这种奇妙的迷恋。这就很奇怪,因为他从不喜欢男人。而且即便喜欢的话,城里漂亮的小男孩多的是,也犯不上去惹荣祥。这些道理他都懂,就因为都懂,所以才尤为不安。
他活了几十年,根据经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当下的行为有多么的不明智。
不过......
易仲铭的手幽灵似的滑到荣祥的脸上,轻轻的抚摩了一阵,他把手收回来嗅了嗅,有种淡淡的雪花膏味儿。想到自己明明白白的往泥淖里陷,他脸上的悲哀又浓重了几分。
"老头子不行了。"易仲铭似是无意的说。
荣祥果然回头盯着他,脸白,所以眼睛显得特别幽黑:"大哥还在小公馆里没回来?"
"他已经带人去营里了。"
"那我们怎么办?"
易仲铭笑了笑:"不用急,冯惠珍早就嘱咐过他弟弟,让他盯着你大哥,一有行动的话就先拦下来再说。现在冯定坤已经带兵出发了,你大哥想要到营里,也难。"
"惠珍她......"荣祥似乎是有点困惑,说了一半,却又咽下后半句。
易仲铭知道他要问什么:"冯惠珍心里有数的很。荣家有本事当家的就是老大和老三。如今老头子奄奄一息了,她怎么能不为你多打算些。说起来,她倒真是个聪明女人,可惜命苦,嫁给你二哥了。"
荣祥此刻哪还听得进去什么命苦不命苦的话,看着易仲铭,他的脸上愈发冷漠的石像一般:"冯定坤那些人不够,还是得你去。营里的兵这些年都是你来管,他们听你的。"
"三爷是在命令我吗?"
这话说的荣祥一愣:"什么?"
易仲铭抬手摸摸荣祥的短发,很温和的说道:"我可以帮你,也可以帮你大哥。反正都是老爷子的后代,扶植谁我都问心无愧。"
荣祥定定的看着易仲铭,直停顿了有一分钟。随后他忽然笑了,笑得双目弯弯,雪白的面颊中透出些粉红的血色来,是真正的天真无邪,人面桃花。
"易先生,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抛去淡漠沉闷的外表,荣祥的骨子里是个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
只是这一点,他自己不知道,易先生却略略的看出些端倪来。
根据易先生的安排,荣祥开始在家中卧床生病。
荣宅现在乱的翻了天,荣老爷刚刚殁了,荣家又死了老大-------是在路上被人打了冷枪,都说是日本特务干的,因为荣老爷生前一直不肯同日本人合作。这已经是一场惨剧了,谁知高潮随后才骤然到来--------荣家二少爷发现了二少奶奶的事,一气之下枪杀了二少奶奶,然后自己也饮弹自尽了。至于那个人呢,乃是荣家的一个汽车夫,暴露之后便逃了个不知所踪。这件事说起来颇不好听,冯家死了个小姐,虽然心里不甘,可也就不好到荣府去闹了。几天之内荣府的主子几乎死绝,荣祥看好了时机,便仄仄的起了床,虽然神情开始时很倦怠,但一天一天的过去,他很快恢复了常态。
丧礼完后不久,荣祥有一次质问易仲铭:"为什么要杀冯惠珍?"
易仲铭笑笑:"因为你在人后做的那些手脚,她都知道。你们永远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时间久了,她就会恨你。那时候,就危险了。"
荣祥哑然无语。
然而,对于今天的胜利,荣祥还没有付出所答应的代价。
他和易仲明都不挑破。只是这样的耗着,一刻一刻的捱下去,最后还是有一天,易仲铭开了口,他提出那个要求时,荣祥表现的满不在乎。然而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开始控制不住的惊恐起来。易仲铭再为他脱衣服时,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在发抖。
"你害怕?"易仲铭问他。
"有点儿--------不过没有关系。"荣祥微微的皱着眉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紧张。但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做视死如归状。
双方都没有经验,所以将这事演变为一场酷刑。
事隔很久之后,荣祥再想起这痛苦的一天,只是觉得有些飘飘缈缈的荒谬,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当然,那时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是后话了。
此时,易仲铭穿好衣服,像名绅士一样俯身吻了荣祥的面颊,柔声道:"你好好休息,要我让小孟进来吗?"
荣祥费力的把头扭过来,以便自己能看到他:"让他进来。"他是受害者,所以有理由用较为冷淡严厉的语气来回答。
易仲铭果然没有说什么,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哀伤微笑,他走了出去。
小孟静悄悄的走进来。他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娃娃脸,所以看起来还有些孩子相。看了看横在床上的荣祥,他并不露出吃惊的神情。径自走到这卧室连着的浴室中放热水,水声哗哗的响起来,他挽起袖子,走回床前,将荣祥拦腰抱了起来,倒是有一把好力气。
坐在浴缸里,荣祥先是痛得咬紧牙关,那热水泡了伤口,疼得让人发疯。后来他突然意识到此时周围没有旁人,便突然抬手捂了嘴,低下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他是说哭就哭,毫无过渡,所以小孟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沉默。他自己心里清楚,荣祥在自己面前向来是没有任何避讳的,可这种行为的出发点并非是因为亲昵信任,而是因为......因为荣祥根本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他八岁那年就被买来侍候荣祥,跟了荣祥十二年,他原来的本性,是早就被磨灭的看不出了。生存的意义,似乎就是做荣祥的手,做荣祥的脚。他能领会荣祥的每一个眼神,荣祥成天的不同他说一句话,双方已经心有灵犀,不点也通了。
痛苦的洗完这个澡,荣祥的面孔变成了彻底的雪白色。挣扎着回了房,床单刚由小孟抢工夫换了新的,他想着那里应该上点药,可是一想现在好容易疼得麻木了一些,何必再去碰它,索性囫囵睡一觉,醒来再说吧。他这样想着,果然就蒙着棉被睡着了。
荣祥是满打算自己可以睡到自然醒的。谁知傍晚时分,他被小孟轻轻摇醒:"少爷,有日本人来了。"
荣祥睡得正迷糊,虽然睁开了眼睛,可也好一会儿才头脑清明。反应过来小孟的话,他很吃惊的皱了眉:"日本人?"然后下体处传来的尖锐疼痛让他哎哟了一声。
小孟回身从衣架上拿来长裤衬衫:"下面人通报,说叫中岛秀雄,是个中佐,从长春来的。"
荣祥有点变了脸色,老头子刚死,日本人就找上门来拉拢?未免太快了。不知易仲铭对这事有什么安排,不过日本人既然来了,自己总免不了下楼一见。
荣祥心事重重的穿了衣服,然后顺手就扶住了小孟,走了几步,觉着还不至于让人看出来什么,疼是疼,但也尚能忍住。便挺直了腰背,慢慢的踱了出去。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他居高临下的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军装者。偏巧那日本人也正抬眼望过来,两个陌生人骤然目光相对,不禁有种奇异的感觉。荣祥很快柔和了脸色,微笑着冲那不受欢迎的客人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踩着楼梯下楼。
好容易到了中岛秀雄跟前,荣祥暗暗松了口气,慢慢的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全身都靠在沙发上,貌似慵懒舒服的坐姿,其实也是不得已,可惜有苦说不出。
中岛秀雄一如所有日本军人一样,军装整齐,腰背笔直的坐在那里,因为年纪并不大,所以没有蓄小胡子。看见荣祥坐定了,他起身微微一躬,然后从口中崩出一大串极其生硬拙劣的中文。荣祥不知不觉的侧耳倾听,面露为难之色,心想这人显然对自己的中国话自信过度了,这样的语言水平,出门竟然不带通译。
待中岛秀雄说完,荣祥因为行动不便,又不擅言辞,所以只好在表情和态度上补足礼貌,笑得分外好看:"哦,是中岛先生,欢迎欢迎。喝茶。"
下人将茶端来奉上,荣祥看见茶,突然觉出渴来,他伸出手,小孟把茶杯端给他。试着喝了一口,烫了舌头。
中岛秀雄对茶并无兴趣,他三言两语的说明了来意,先是表示了对荣府逝者的哀悼,然后便提起了关东军。他中文不好,辞不达意,像个土匪邀请入伙似的,表达了关东军对荣氏的好意以及期望。随后便是一些听起来无比美好的许愿。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荣祥,因为他发现对面这个男人也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他还发现这个男人的嘴唇非常漂亮,是书上所说的菱唇,被热茶烫的嫣红。
荣祥发觉了中岛秀雄的表情有些异样,他以为是自己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失礼所至。所以表情愈发温柔起来---------他不会温和,只会温柔。然而只有态度好是不够的,面对中岛秀雄的盛情,他搜索枯肠的想出些话来,打太极似的、模棱两可的回绝了这份暗藏杀机的好意。
中岛秀雄得了这个答复,出乎意料的没有显出恼怒之色。他彬彬有礼的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告辞而去。荣祥扶着沙发把手,小孟在旁边又加了把劲儿,把他托了起来。
中岛秀雄看得奇怪:"荣先生,您可是有恙在身?若是如此的话,千万不要送我。"
荣祥红了脸,喃喃道:"没有没有。多谢你关心。"
双方心怀鬼胎,一笑而别。
七天后,一切如常,波澜不惊。
荣祥站在车外,西装的下摆被车内人揪着不肯放开。他回头皱眉道:"航森,你别闹了!"
赵航森紧紧扯住他的衣服,脸上笑嘻嘻的:"小祥,走吧?你真在家守丧哪?光华电影院来了新片子,卓别林的,今天第一次放,那人都海了!我让老钱给咱们留了好座儿------走吧!"他边说边拽,荣祥被他缠的没办法,无奈回身上车。
光华电影院门前果然像赵航森说的那样,人都海了。赵荣二人从后门进去,由钱经理恭而敬之的送到前排的贵宾席。二人落座后,向四周扫视一圈,发现还未到进场时间,后排一等位上零星站了几个大兵,想来定是哪位团长的部下,事先来占位子的。
二人正低声闲谈,突然一个西装男子走到荣祥身边坐下。二人一起扭头看过去,只见那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西装打扮。生的圆脸薄唇,带了副金丝边眼镜。乍一看是很斯文的,可是斯文的并不纯粹,总好像还夹杂了点别的什么-------是了,夹杂了些"武夫的气质"。
"靖远?这么巧!"院内光线暗淡,赵航森眯着眼睛辨认一番,发现竟是故人,照例大呼小叫着伸过手去握:"你今天怎么有空了?"
傅靖远同赵航森握了握手:"昨天刚把稿子发回北平,这两天可以放假了。刚才我来时,老钱说你来了,我远远看着这儿坐了两个人,可是你和你这位朋友身材差不多,我根本不晓得哪个是你。"
赵航森这时才想起中间还坐着个荣祥:"哦,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荣祥。荣祥,这位是从北平来的傅靖远。"
荣祥与傅靖远相互点头示意。傅靖远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惊叹。前一阵子荣家人死了个七零八落,只剩下这位三爷接管了荣家全部的兵权和财权。外面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可是因为觉得太骇人听闻,所以大家说起来,也都觉得有些寒毛直竖的荒谬。奉天本埠的报纸为了自保,还不敢把这件事做新闻登载上去。可是傅靖远当记者的,每日都与北平总社联系,消息分外灵通。知道关内的诸家报纸已然把荣家惨事渲染得活灵活现,荣祥人在奉天,恶名却已经传出去了。
可是眼前这个青年,温文尔雅,哪里会是个杀父弑兄的刽子手?
他在这厢胡思乱想,那边荣祥却向他问道:"傅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傅靖远忙答道:"我不是。先前是在北平京文报社做事,后来被派到这儿的满洲分社。"
荣祥点点头:"哦,是记者。"r
"是,记者。"傅靖远说到这里,发现这个荣祥不说话还好,一开腔就是索然无味。
卓别林的片子的确是好笑,院内众人正乐的前仰后合时,忽然有人猫着腰溜了过来,俯在赵航森耳边说了几句话,赵航森脸色一变,匆匆对荣祥说道:"不得了,家里有事,我得先走一步。"然后又向傅靖远告了别,便快步向后面的大门走去。
荣祥心中暗笑。赵航森家中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起来不过是他家里的姨太太们打架,不晓得从哪里纳来的女人,美则美矣,却个顶个的泼辣,动起手来竟会打得头破血流。赵航森成天没有什么心事,唯一担忧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小型后宫-------三太太要生产了,她的宿敌五太太正虎视眈眈的找机会,不想让她有母以子贵的机会。
"一定是他的太太们又打起来了。"傅靖远的目光从屏幕转到荣祥脸上,表情略有点狡黠,一副偷传闲话的样子。
"傅先生也知道他家里的事?"荣祥问的认真。屏幕上的光影闪烁在他脸上,看起来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荣祥会就此甘心认命吗?
荣祥和傅先生又会展开怎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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