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李庆湘急得双手合十乞求着,小女孩靠在她身边小脸烧得通红迷糊着。
一月前,北河镇被边境歹人血洗,娘亲为救她们死了,她和妹妹好不容易逃出来,跟随者乞丐流浪者一路到京城外的小镇,可昨夜妹妹庆秋突然发高烧。
若是李庆秋变成傻子,她恐怕会愧疚一辈子,她忘不了娘亲最后的嘱咐,照顾好妹妹庆秋。
可她们连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哪来钱治病买药?只有在药铺门口乞讨。
暮阳逐渐西落,街市不少人只向李庆湘投去同情的目光。
华光鎏金马车帘子被人揭开,马车里的妇人语气带着几分烦躁。
“前方怎么了?”
“夫人,前面有个孩子跪在地上求医,看热闹的人多挡了路,我马上吩咐人绕行。”马夫回着。
“慢着。”
李庆湘跪得双腿麻痹,耳畔传来了一道慢悠悠的马蹄之声。
悠悠马蹄声传入耳中,她诧异扭头,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定定地停在自个眼前。
妇人在马夫的搀扶下款款走到李庆湘面前,她望着那精致的面容,有些怔。
李庆湘从来没见过这么雍容华贵的女人,艳丽却又不落俗。
腕间莹润的翡翠玉镯让她几乎挪不开眼,她记得北河镇还未屠镇时,也有这么一个女人坐着精致的马车从她面前经过。
无礼的打量没有让女人恼怒,她反而是落落大方地让李庆湘打量。
等到李庆湘自知自己越礼后,妇人才俯下身子,在她身边吐气如兰:“我可以救你妹妹。”
李庆湘欣喜抬头,却撞进一双捉摸不透的眼眸中。
妇人慢悠悠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李庆湘眼中的欣喜顿时变得迷茫,她现在一穷二白,实在拿不出什么与她交换。
一双手沁着一层薄薄汗,她胡乱地擦了擦,踌躇好一会儿才开口:“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干。”
妇人嫣然一笑,像是融化了李庆湘身边的紧张。
“自然不是。”妇人摩挲着腕间的翡翠玉镯,轻轻摘下,抬起李庆湘的左手给她戴了上去,“我要你,当我的女儿。”
李庆湘被搀扶着起身,闻言,膝盖一软差点又跪倒在地。
当女儿?这算什么条件?
“为什么是我?”
妇人挑眉,眼中染了些许不悦,“倘若你再是刨根问底儿,你这妹妹恐怕就烧成傻子。”
李庆湘望着李庆秋,她脸上红晕一片,嘴唇干裂浮着死皮,双眼迷离地瞧着她。
双手紧捏成拳,李庆湘垂头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好。”
妇人被搀扶着进了马车,李庆湘揽着妹妹又瞧了瞧药铺,“夫人,我家妹妹……”
“上来。”女人撩着帘子不屑地觑着药铺,“这穷乡僻壤,药材能好到哪去?”
李庆秋浑身滚烫,李庆湘甚是着急,但妇人似乎已经不耐烦,她只得抿唇迅速拉着妹妹上了马车。
李庆湘很是不自在,抱着李庆秋缩在角落,不知地小声轻哄。
“今年多大了?”
李庆湘忽闪着大眼睛,细声细气地答:“十五。”
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除了你妹妹,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庆湘摇了摇头,想到那夜惨死的家人,眼眸中升起薄雾。
“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保证你妹妹一生衣食无忧。”
李庆湘乖巧的点了点头,已经上了马车,她自然是做好了这个准备。
只要能照顾好她唯一的妹妹,她就算当牛做马都愿意。
“你想你妹妹活命,我现在所说的每个字,你都给我记明白。”妇人的眸子厉如剑锋审视了一眼李庆湘又接着说道:“你今后是夏府嫡女,夏锦娴。你父亲夏启明,是当今太尉,而我是当今得宠的安贵妃之妹,傅卿文,傅家也是京中的名门望族。”
李庆湘一愣,又暗自咋舌,未曾想这女人来头这么大。
她迟钝的点了点头。
傅卿文慵懒地靠在一旁,美目时不时落在李庆湘身上,又轻飘飘地挪开。
如此审视惹得李庆湘难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窝在小角落。
傅卿文面色一凝,从身后捏出一把折扇,毫不留情地抽在李庆湘脊背上。
李庆湘不敢吱声,只能紧咬着唇瓣。
傅卿文烟眉紧拧,低声斥着:“少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下人模样,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难受的挺直了腰杆,神情不自然的端着。
马车一路行驶,傅卿文带着她们姐妹二人来到傅家别院。
傅卿文踏进门,丫鬟小厮皆殷勤地围在她身边,又好奇地打量着她身畔的李庆湘姐妹。
傅卿文含笑,轻轻一推,李庆湘趔趄,直愣愣站在众人中间。
“流落在外的小姐回来了,还不赶紧把赵奶娘找来教她礼仪?”
丫头们飞快找来了奶娘,神情复杂地望着李庆湘,所有人都不知真相,可赵奶娘和傅卿文可明白得很。
“奶娘,娴儿在外性子野得很,还望你好好教导,下月初十,她可就得回府了。”
傅卿文自顾自地往回走,李庆湘拽紧了她的衣摆,慢吞吞说着:“我妹妹……”
“哦,荷香赶紧把林大夫找来看看小姐的丫头。”
“丫头”二字咬得极重,李庆湘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垂着头。
傅卿文只有独女夏锦娴,并未有第二个子嗣。
所以,李庆湘再也不能唤李庆秋为妹妹。
为了扮好千金小姐,李庆湘连走路都要一步步学起,好在这些都难不倒她,但望着面前的刺绣,满脸愁绪。
“小姐往日琴棋书画,乃至女红都是极好,美名远扬,尤其是那牡丹争艳图世人赞不绝口。”
李庆湘自顾自地点头,指尖又被银针扎了好几个洞。
如此笨手笨脚换来的又是一顿藤条,李庆湘疼得怕了,没日没夜地钻磨缝制,才绣好清荷绽放图。
傅卿文捏着绣花,抚摸着上面淡淡血迹,“再绣一幅,上面血迹斑斑,岂不是让人一眼就看穿你的笨拙?!”
绣花扔在李庆湘脚边,她低眸看了看。
傅卿文似乎是有些心软,递给李庆湘一盘芒果。
李庆湘犹豫半会这才小心翼翼接过盘子,捏起一块,小口咀嚼着。
“啪!”藤条掀翻盘子,使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庆湘维持着方才动作,不知所措。
赵奶娘上前,好心解释着:“小姐最厌恶地便是芒果,每次一食便会呕吐不止。”
“给我拾起来吃!”傅卿文瞥了一眼满是污秽的芒果,命令着李庆湘,“吃到呕吐为止!”
李庆湘狠喘了几口气,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粉拳紧捏,李庆湘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傅卿文瞟了一眼,却又不以为意,“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可是夏锦娴,前尘往事通通给我忘干净!奶娘,李庆秋最近怎么样了?”
“李姑娘高烧不退,上吐下泻……”
“我吃!”
李庆湘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忍着胃里的翻腾,一口一口把沾满尘的芒果喂入了口中。
吃到最后李庆湘再也受不住胃里的难受,当众呕了出来,脏了傅卿文的绣鞋。
傅卿文嫌弃地瞅了几眼,又在李庆湘身上蹭了蹭,这才满意地道:“奶娘,以后每日都把芒果扔在地上,让她吃,直到吐。膳食就不用了,这圆滚滚的身子 成何体统?”
赵奶娘于心不忍,但傅卿文也是不容置喙的态度,她还是闭上了嘴。
小半月有余,李庆湘终是看着芒果就呕吐,也摸透了半点琴法,可她弹奏出来那声儿,使得傅卿文恼怒不已。
原以为又是一顿藤条,傅卿文这次却只是摆手,“罢了,就道是在外太久,懈怠了这些。”
当日夜里,李庆湘还来不及和李庆秋道别,就被扔上了马车,驶向了京城夏家。
“我妹妹她……”
“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你是夏锦娴,你没有什么妹妹,知晓了吗?她仍会在那老宅中休养,只要你好好当这大小姐,她就会平安无事,荣华富贵过一生。”
李庆湘闭上了眼,鼻子有些酸涩。
只要庆秋能荣华富贵、无欲所求平安的过日子,她做什么都愿意,不辜负娘亲最后的嘱托,好好照顾庆秋。
再睁开眼,她的眼神笃定,世间只有夏锦娴再无李庆湘!
两日后,夏锦娴望着富丽堂皇的夏府险些挪不开腿。
“奶娘教你的礼仪都忘了?”
夏锦娴收敛住好奇,登时挂着规矩的微笑。
可莲步轻移,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挖苦:
“呀,母亲是带着长姐的灵牌回来了吗?”
话音方落,傅卿文脚步便定在此处,面上更是沉了几分。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夏家人,夏锦娴偷偷觑了好几眼面色阴沉的傅卿文,一颗心忽然就有些惴惴不安。
她从前不是什么怯场之人,可如今,李庆秋的命捏在傅卿文手中,自己若是稍有大意被人发现马脚,到时候她们两姐妹都得命丧黄泉,那也有愧于娘亲不顾自己安危让她们逃出来。
夏锦娴跟着在傅卿文身旁定了脚,思忖着那娇软的嗓音。
傅卿文总说夏锦娴无妹,如今脸色这么黑,看来那少女恐怕是偏房所出。
彼时,少女袅袅婷婷而来,夏锦娴差点看直了眼。
她未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少女,纵使傅卿文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但到底上了年纪,或许还因为女儿失踪已久,她脸上染了些许憔悴。
可这女子不同,她正值豆蔻年华,螓首蛾眉,面容姣好,嘴角噙笑,一双梨涡若隐若现。
只是她眼中的轻蔑太过明显,令夏锦娴有些许不适。
傅卿文霎那间勾勒着唇角,不似之前那么冷漠,她亲昵地挽着夏锦娴的胳膊,和蔼地介绍着:“这是你三妹夏如梦。”
虽说嗓音温柔似水,可傅卿文眼眶里的冷漠却怎么掩藏不住。
夏如梦眼皮直翻,连余光都不见得分给夏锦娴丝毫。
夏锦娴也并没有做出多热情的反应,淡淡颔首道:“妹妹并非娘亲所出,不过常年养在娘亲房下,按照尊卑,应称一声夫人才是。”
京城比不得北河镇,偏房侍妾的孩子不能养在自己膝下,多数都跟在正房身边,但幼童也不能直呼正房为母亲,实在太过逾矩。
夏锦娴不由得思索,傅卿文方才突然的黑脸绝对与夏如梦那声“母亲”和灵牌脱不了干系。
夏如梦脸上笑意有些龟裂,终于舍得扭过头望着夏锦娴。
夏锦娴高夏如梦一截,此刻居高临下欣赏着她僵硬的笑容,心中那些恐惧也逐渐消散。
“娴儿有所不知,你不在的这几年姐姐整日整日抱着你儿时的衣衫,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一阵馨香扑入鼻间,不知又打哪走出来三位女子,个个艳丽至极,不可方物。
为首开口那位一双瑞凤眼与夏如梦如出一辙,想来这便是她的生母。
于是夏锦娴暗自拧了自己一把,硬生生地挤出了几颗眼泪,含着哭腔说着:“娴儿不孝,若不是姨娘提起,还不知我让娘亲担忧了这么多年。”
傅卿文极为怜惜地擦拭着夏锦娴的泪珠,温柔地摇着头,“回来便是好事。既然娴儿已经回来,如梦还是不要把灵牌之类挂在嘴边,太不吉利了些。”
刀子似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夏如梦,让她顿时哆嗦了下。
二姨娘柳仪梅挡在了自家女儿面前,又轻飘飘来了一句:“我记得娴儿没走丢之前作了一幅牡丹争艳图妇孺皆知,城中纷纷效仿,而后来真主的娴儿都有些分辨不清哪幅是真作,哪幅是赝品。”
夏锦娴淡笑,不知她说的什么含义,而一旁的傅卿文却是回应了几分冷笑。
“从小娴儿眉清目秀,众人皆说是美人坯子,走丢之时已有倾城之姿,可如今,怎就有些泯然众人矣了?”
柳仪梅这声嗤笑惹得夏如梦和她身畔年纪相仿的女子都跟着轻笑,那可谓是一笑百媚,夏锦娴自愧不如。
方才夏锦娴还听不懂柳仪梅的话,这时也懂了个七八分。
便是说她相貌丑陋,是傅卿文找来冒充夏锦娴的赝品!
“那时娴儿远居在外,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肥胖不堪,如今娘亲慢慢帮我调养,模样才是慢慢回转。”
夏锦娴对自己的样貌信心十足,就是整个人胖了些。
“是吗?”柳仪梅挑眉询问着。
这柳姨娘明里暗里地诉说着站在众人面前的夏锦娴恐怕只是个赝品,傅卿文早已是有了几分愠怒。
就算是赝品又如何?只要傅卿文说李庆湘是夏锦娴,那她便是货真价实的夏锦娴!
“哦,说到这女红,酷暑难捱,娴儿在回程途中又绣了清荷绽放为咱们解暑呢!”傅卿文笑着,“程四,还不赶紧把小姐的刺绣呈上来。”
“是。”程四应了声,手脚麻利地捧着夏锦娴的绣花献给柳仪梅。
柳仪梅还未瞧得真切,一只苍老的手就夺过绣娟,轻轻地摩挲着。
走针,丝线尽是从前夏锦娴所爱,连背后缠绕的两个小结都是夏锦娴从小的习惯。
夏老夫人审视完刺绣又望着夏锦娴,若有所思。
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可那双眼却凌厉十足,像是要把夏锦娴整个人看出个窟窿来。
这眼神盯得夏锦娴头皮发麻,双腿情不自禁往后挪。
傅卿文一把拽紧了她的手腕,警告似地瞥了她几眼。
“娴儿,当真是你吗?”夏老夫人慢吞吞地走过来,抚摸着夏锦娴的手。
“咦,这双手怎么起了那么多茧子?”
夏老夫人满是狐疑,堂堂夏家千金,这双手怎么跟个农妇似的!
“当时娴儿被捡走,那对夫妇生活拮据,只能靠着种田为生。”夏锦娴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来我爹在砍柴时意外摔伤,双腿不便,娘亲自幼多病,我不得不帮着分担忧愁,这满手的茧子,便是那时留下的。”
夏老夫人听得眼皮直跳,不停地抚摸着夏锦娴。
“既然如此,娴儿那时忙于劳作,怎还会有时间学习女红?”
三姨娘孙月香走到柳仪梅身畔静静发问着。
“娴儿那时面目全非,唯恐以后娘亲不认识我,所以一直不敢落下这女红。”
“可这金丝银线怎会是你那般贫穷的养父母买得起的?难不成……干上了那种勾当?”
孙月香胡乱猜测着,一众人皆是慌了神色,鄙夷的目光如同绵绵针,全数扎进了夏锦娴肌肤之中。
“这些自然不是出自那个小镇,养父母买不起,不代表娘亲买不起。娴儿敢用性命担保,并未做出令夏家蒙羞之事。”
柳仪梅媚眼一抛,“这种事啊,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二姨娘柳仪梅骨子里透着媚气,说着这话时嗓音更是娇柔得不行,简直酥到众人心坎。
可夏锦娴却是有些慌张,柳仪梅这模样像是一条毒蛇,慢条斯理把她逼入绝境。
女子不洁,乃是极为不齿的一件事,夏锦娴紧捏着拳头,乞求似的看着夏老夫人,只见她脸上也闪烁着疑惑。
夏锦娴身子一抖,小声地喊着傅卿文:“娘……”
傅卿文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不过就是让产婆验一下,娴儿莫怕。”
夏锦娴瞬间如同坠入冰窖,燥热的夏风扑在她身上,却是让她周身更凉了几分。
眼看傅卿文这模样,她也是想验的,当时她急于找李庆湘冒充自己女儿,却忘了看看李庆湘到底还是不是个姑娘家,倘若不是,那她前面所做的都功亏一篑。
假若只是一枚弃子,那还是早些清除的好,免得今后节外生枝。
夏锦娴把傅卿文的衣摆揪得死紧,傅卿文却毫不留情,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指掰了下来。
“母亲不妨请杜产婆前来一趟。”
夏老夫人颔首,招手唤来几个丫头,连忙去请产婆。
夏锦娴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她越是这样,柳仪梅几个笑得越是开怀,更是肆意地讥诮她早已与他人暗通款曲,不知廉耻。
污秽的话语让夏老夫人敛眉,她不耐烦地咳嗽几声,那些嗓音才消停了些。
小半刻,产婆就踏入了夏家大门,听闻是为夏家千金验身,她的目光闪了闪,极为复杂地打量着夏锦娴。
夏锦娴深吸了几口气,挪着沉重的步子与产婆进了屋子。
这原是夏锦娴闺房,常年不住人却不染一丝尘埃,看来傅卿文对夏锦娴极为看重,即使她流落在外或许已经香消玉殒,还是命人清扫着房屋。
古朴的老床间垂挂着粉色床幔,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煞是好看。
可夏锦娴却来不及欣赏,她双腿打开,亵裤被产婆扒下,她咬着食指,忍耐着眼眸中腾起的水雾。
不知过了多久,产婆才终于松手。
夏锦娴如蒙大赦,忙捞着一旁的薄被拢在自己身上,整个人无助地蜷缩在一块。
产婆连连叹息向着夏锦娴道了歉才慢吞吞地走出去,说着:“小姐仍是处子之身。”
傅卿文长舒一口气,捏着银子放入产婆手中,吩咐着:“还希望产婆隐瞒此事,娴儿脸皮薄,传出去那些流言蜚语她恐怕受不住。”
产婆兀自点头,那夏锦娴长得白白净净,真不知遭了什么罪,竟然被如此怀疑。
想来方才肯定备受打击,已是羞愧到极致。
“夫人也好好照顾着小姐的思绪,遭这样的事,实在有些太残忍……”
产婆走后,傅卿文眼中蓄满了泪,有些埋怨地瞧着柳仪梅几人。
“若是娴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可她也忘了,若不是她态度冷硬,夏锦娴也不会如此。
柳仪梅缩着脖子,忙给闺女使了个眼色。
夏如梦登时会意忙拉着夏老夫人的胳膊,软糯道:“奶奶不很是开心姐姐回来吗?咱们不如吩咐厨子做几个姐姐爱吃的菜吧。”
夏如梦又围着她说了好些好话,夏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跟着她一同离开。
傅卿文望着缩在角落中的夏锦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犹豫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娴儿……”
夏锦娴身子缩了缩,哑着嗓音道:“若今日成为众矢之的的是真的夏锦娴,夫人还会如此袖手旁观吗?”
一句话堵得傅卿文哑口无言,恼羞成怒。
像是一盆冷水,把她心中稍稍漫起的柔软尽数泼了个干净。
她惊恐似地望了一眼周围,才低着嗓音训斥着:“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咱俩都得完蛋!”
“把你那些个矫情的思绪都给收好了,既然你还是完璧之身,那就没必要低人一等,等会少做出一番受了委屈的模样,我傅卿文的女儿,不能出现那样的神情!”
夏锦娴应声点头,但她心中有一个疑惑,若她不是处子之身,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一具尸首躺在这了?
可她不敢问,她害怕真相太过血淋淋让她无法接受。
傅卿文似乎是发觉自个太过严厉了般,面前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她望了好几眼,走到一旁拉开衣柜,扑面而来的熟悉气味险些让她落了泪。
这都是夏锦娴最喜爱的铺子的衣裳,每年新进的上好绸缎都被傅卿文拿去裁制了衣裳,可她女儿却永远地穿不上了。
她摁着发酸的眼眶,挑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裳扔给了夏锦娴。
夏锦娴穿戴完毕,脸上也被小丫头抹上了胭脂,这才掩去了她脸上的落寞与悲伤。
铜镜中的姑娘让夏锦娴晃神,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如此娇俏。
傅卿文左手搭在夏锦娴肩膀,右手勾勒着她的脸颊,“若是能再清瘦些,娘能保证,皇子们都会拜倒在你裙下,特别是七皇子,你可要好好抓住。”
夏锦娴顺势弯了弯嘴角,淡淡垂下眼眸。
七皇子?傅卿文倒也提过几句,说是小时候皇上与父亲定下的娃娃亲。
她可不敢妄想嫁入皇家,只想一辈子和妹妹无忧无虑过日子。
随着傅卿文步入前厅时,众人的目光险些不能从夏锦娴身上挪开。
方才她粉黛未施,从前乡间那些穷酸气息还萦绕在身边,如今抹了些胭脂,也不似那些胭脂俗粉,反倒是越发清丽淡雅了些。
翠绿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整个人亭亭玉立,分外好看。
之前柳仪梅那些嘲讽便有些站不住脚,向来有着京城第一美的夏如梦脸色也有些难看。
“长姐,来坐这。”
从方才起一直看热闹的四妹夏静双忽然间开始献殷勤,这让夏如梦表情越发狰狞了些。
夏静双掏出有些老旧的丝绢,满是渴望地开口:“都说长姐绣艺极好,若长姐不嫌麻烦,可否绣一方丝帕送给妹妹作为寿辰之礼?”
“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向你长姐讨礼?”
傅卿文的冷声训斥让夏静双霎时热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夏锦娴也有些心软。
“无事,到时长姐绣便是了。”
傅卿文脸色微变,碍着众人在场不好发作。
一旁的夏如梦挑眉和柳仪梅相视而笑。
虽然傅卿文说那清荷绽放乃是面前人亲手所绣,可无人所见,指不定她是专门找人按照夏锦娴习惯而来,用来诓骗她们。
如今四妹夏静双借由寿辰一提,按照夏锦娴心软的性子必然不会拒绝,到时也可凭借那绣功探究这到底是否是真实的夏锦娴。
夏如梦之前的不耐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还以为夏静双已然倒戈,没想到却在这给夏锦娴使绊子。
她睨了几眼夏锦娴,心中不免冷哼,这半路杀出来的不干不净的程咬金也配和她们一同享这荣华富贵?
傅卿文的脸色稍有凝重,只一瞬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倨傲。
可向来和傅卿文不对盘的二姨娘柳仪梅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精彩的表情,她漫不经心地尝了几粒米,轻蔑说着:“哟,姐姐方才那是什么表情,是害怕娴儿不会绣吗?”
夏老夫人箸子顿了顿,很是不满意用膳的时候还有人多嘴给她添堵。
发觉老太太的不悦,傅卿文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与她起争执,反而是夹着一夹青菜往夏锦娴碗里,这才慢慢说着:“娴儿如今身子虚得很,你这个姨娘不心疼也就罢了,我这个做娘的难道不会心疼?”
夏锦娴之后一直搭腔,斯斯文文地咬着青菜,十足地大家闺秀风范。
柳仪梅倒是想关心夏锦娴,可她偏只是个妾室,哪来的资格对大房嫡出嘘寒问暖?
现如今这夏锦娴是真是假尚且未知,她更不可能腆着脸去讨好。
“离小双寿辰也还有些时日,娴儿若是慢慢来,也未尝来不及。”三姨娘孙月香连忙出来打圆场,看到傅卿文的脸色后话锋一转,“若是娴儿太过劳累,那便算了罢。小双你也老大不小了,怎能这么不知规矩?!”
夏如梦却是没了之前的蔑视,像真与夏锦娴姐妹情深一般落下了一行清泪,左手飞快地擦着泪,右手不停地给夏锦娴碗里夹菜,念叨着:“这是姐姐从前最爱的清蒸鱼,我专门让厨子做的,尝尝,是否还是从前的味道?”
夏静双听到训斥原本有些委屈,看到夏如梦的动作也殷勤地为夏锦娴盛了一碗玉米粥,“姐姐素来爱粥,双儿亲自挑选的食材,也不知合不合长姐口味?”
突如其来地讨好让夏锦娴差点摸不着北,仿若从前的夏锦娴当真与她们二人关系甚好一般。
但傅卿文僵硬的表情昭示着事实并非如此,那她们二人必然是抱着目的而来。
眼前的粥和鱼顿时就成了烫手山芋,夏锦娴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虽是跳得有些慌乱,但她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不着痕迹地瞅着傅卿文。
只见傅卿文仅是捏着调羹慢悠悠地喝着热汤,并没为此表现出任何异样。
看来这当真从前夏锦娴爱吃的食物,她轻轻捏着鱼肉就往嘴里送。
细细咀嚼间,她总觉得有淡淡的熟悉之味,一时间她也没分辨出来,又送了好几块鱼肉进嘴。
鱼肉包裹着汤汁,肉质鲜美入口即化,夏锦娴满足地小声哼哼,傅卿文投来不满的眼神。
夏锦娴瞬间哽了哽别过头轻咳了几声,老太太当即也有了些不耐烦之意。
一旁的夏如梦别有深意地望着夏锦娴,眼睁睁看她喝了粥吃了鱼,仍旧安然无恙,心中对她的怀疑不由得浓重了些。
“有些从骨子里养成的恶习怎会一时半会就能改掉呢?夫人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夏如梦语气里恶意一片,听得傅卿文狠狠把箸子拍向桌面。
一阵闷响令众人噤了声,夏如梦身子更是抖了三抖。
夏如梦求救似地望着亲娘,可柳仪梅只扔给了她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柳仪梅向来爱与傅卿文争个高下,可也懂得见好就收,因为她家世,位分通通低于傅卿文。
连这女儿生下没多久就抱到了傅卿文房中,夏如梦为这事从小不知闹了多少次,也不知挨了多少板子,长大后才逐渐消停。
现在夏如梦好像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作威作福。
“偏房所出的小丫头片子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夏锦娴是你长姐,你要是再敢出言不敬,娴儿心软,我可不会。”
夏如梦身子不停发抖,连箸子都有些拿不稳。
夏老夫人笑眯眯地哄了哄傅卿文,又哄着夏如梦,给了双方一个台阶,这午膳才没有不欢而散。
老太太一直望着夏锦娴,除了方才让她有些微微不满,夏锦娴其余姿态倒是让她很是欣慰。
难为了夏锦娴养在民间多年,竟然举手投足间还满是千金的骄矜之气。
可她好歹也活了一辈子,夏锦娴如此模样她挑不出毛病,却也显得太刻意了些。
夏锦娴注意到夏老夫人的眼神,心中发怵,她默默别开眼又往嘴里塞了几块鱼肉。
熟悉的味道越来越重,夏锦娴悄悄按了按小腹。
要是现在做出什么不雅的事情来,不知道夏如梦联合她亲娘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她舀了一勺玉米粥,试图压下胃中的不舒服。
“不知娴儿在外的时候可否还是见树就爬?当年你手脚可利索了,咻一下就没了影,可吓死奶奶了。”
夏锦娴眼皮一跳,狠狠克制住了抬头的欲望。
想必如今傅卿文也不会分她一丝眼神,若是被柳仪梅她们看出一丝端倪,她都可能会死。
夏锦娴垂头不停转悠着眼珠子,傅卿文从没给她讲过真夏锦娴从前这么野。
转念一想,夏锦娴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如此大家闺秀怎会做出这样胡闹的事情来?
这夏老夫人,恐怕是在诈她。
只是这也太蹩脚了,夏锦娴摁住隐隐发疼的小腹,抬眸后笑脸盈盈,随口胡诌着:“奶奶,你恐怕是记错了,从小娴儿就在房中弹琴绣花,怎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许是如梦几个妹妹,你给记岔了。”
老太太面无表情,只是眼眸又冷了不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难不成如梦就不是养在夏家的千金了吗?自然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柳仪梅呵斥着。
此时,夏如梦却是扔掉箸子,指着夏锦娴,道:“奶奶,别听她胡言乱语,她压根不是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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